打工者十二月

打工者十二月，很少有可以享受一下生活的时候，作为一名不专业的打工者，此次碰到农民工兄弟，了解到打工者十二月之后，我对农民工的兄弟敬意又更深了。今天风真大，呼呼的大风一阵紧似一阵，从光秃秃的白杨树梢头掠过，发出尖锐恐怖的呼啸声，经久不息。大风挟裹着黄沙把天搅得灰黄。若不是已经领略过东北大风的肆虐，我是不敢出门的。记得第一次遇到这种天气时，我一个人猫在租住的楼上，几乎大半天没有下楼。肚子好饿，但一听到那大而刺耳的声音，心里就怯怯的。从三楼看下去，白杨树梢被风刮得左右狂舞，小一点的树好像要断了似的，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我宁可饿着也不愿意去买吃的，直到下午风小了才解决肚子的问题。其实我早就领教过风的犀利。我的第二故乡哈密，风也是出了名的，大到下土以致几米外看不清人的程度，但东北的风为什么令我恐惧呢，我想，可能是尖锐刺耳的风声以及在异乡缺乏安全感的缘故吧。

言归正传。这次工程的设备制作安装是由小罗承包的，为了赶任务，他决定，今天虽然风大无法高空作业，也必须在地面工作。我正在办公室核账，突然传来一工人昏死过去的消息，我心砰砰直跳，急忙奔出，看到汽车上坐着三个人，象从土里挖出来似的，昏死的年轻人被左右两个工人拥着，头无力地靠在其中一人肩上。后经抢救四个多小时才醒过来，但眼睛无力睁开，十几个小时后仍无力笑，生命全靠营养液维持，如果不能及时补充营养液，恐怕永远睁不开眼睛了，医生说是长期疲劳之故。一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竟因长时间劳累昏死达四个多小时，那是怎样地超负荷劳作，又要用多大的毅力才能坚持到昏死前的最后一刻?由此，一种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敬佩之余，我也深深地感慨，这些看起来平平凡凡的农民技工，他们不仅对社会对家庭有高度的责任感和强烈的生存意识，而且有着常人没有的坚强意志。

再举几个农民技工艰苦奋战意志顽强的例子。

拆除水泥窑的单冷机是一件很苦的工作，费力已不算什么，苦就苦在灰尘上。单冷机筒体空间并不大，但水泥灰却有半尺厚，脚踩上去“噗”地一个深深的脚印，灰尘瞬间扬起弥漫在筒体内，即使戴上防护眼镜也难睁眼，戴上两个口罩也难免吸进灰尘。每次工人们从单冷机里出来，鼻涕与水泥灰已结成了水泥块，硬硬的，要用牙签才能慢慢地掏出来。但工人们不叹息，不抱怨，乐观豁达，还常用“鼻子水泥加工厂”一类话自娱自乐呢。

再就是大风与严寒的考验。工人制作设备，样台设在水泥窑附近的露天里，不刮风的日子都常下土，一刮起风来，尤其是东北六七级大风，人就被裹在沙土的漩涡里。风过天晴，身上都能抖落出半斤沙土来。高空的风更是厉害，为了挡风保暖，工人们在作业框架四周围上厚厚的帆布，可过不了几天就被猎猎朔风撕扯成一条一条的。寒冷是冬天室外施工的最大困难，东北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从来不会在冬天施工的。想想吧，平时温度常在零下20多度，有时竟达零下30多度，我们办事外出，走一两公里，中间就要到有暖气的地方暖和暖和，否则身体如凝滞般僵硬，高空风更大，天更冷，他们大多都干电焊活，一蹲就是几小时，那种冷是难以想象的，可就是在这样恶劣的施工环境下，一群在昆明温室里长大的年轻人，三九寒天在50多米的高空作业，历时一两个月之久，愣是如期完成了工程任务，创下了让经过严寒考验的东北人都不得不折服的骄人业绩，打破了不少人认为工程难以为继的预言，在当地传为佳话。

这就是我接触的农民技工，有着铁人般意志的年轻人。在他们身上有着太多的闪光点，以致于我第一次接触他们就颠覆了先前对这一社会群体的偏见。这是一群衣着不差，谈吐不俗，有理想，有文化，个个身怀闯天下的技能，有着适应环境、改造环境的特质，并把这种特质发挥得淋漓尽致的年轻人，可谓农村中的佼佼者。记得刚到河北迁安某地做工程时，甲方把他们安置在一个常年废置的大厂房里(我前面文章中曾经提到过)。这是我平生见过的最差的居住地，别说住，看一眼都觉得不舒服，很怪甲方没把工人当人看，愤愤不平，但工人们眉头都没皱一下，待厂方接好水电，就洒扫清除，自己动手，置锅垒灶，安营扎寨了，在我看来如同变戏法一样。

他们还能把这种戏法玩弄于工作中，瞧!一顿顿钢板在他们手上或割、或卷、或焊，不需多少时日便成为一个个直径四五米、高三四米、形态各异的设备加工件，再由吊车、铲车拖到几百平方米的空地上，威风凛凛的，十分壮观。最不简单的是这些笨重的钢构件，被工人们服服帖帖地焊接在框架上，组建成通高四五十米的水泥预热器。而这些吊装、焊接工作，仅凭着卷扬机、扒杆、手拉葫芦这些并不复杂、也不先进的工具。人在无处可依时，也只靠着简单的竹跳板，从下面看他们作业，人似乎悬空，常常捏把汗。可他们泰然自若，应付自如，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危险、艰苦、超强度的工作后，又说又笑，看电视、打麻将、侃大山、全无倦意。我每每被工人们的青春活力感染，不自觉地融入其中，一同看看电视，偶尔也打打牌，此时竟莫名地生出些豪气来，人也仿佛年轻了几岁。

最后，我发现打工者的十二月和打工者的一天没有什么区别，周而复始地任何时候都做着同样的事情，打工者在为社会建设上作出巨大贡献的时候却经常被我们忽略，在这次打工旅行中，我终于明白原来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农民兄弟，他们是我们无法不感激的永远都不能被忽略的一个最重要的社会群体。